宁波叫停天河景区引争议：关景区反要影响水质？
新华网浙江频道　记者郑黎

    近些日子以来，关于天河景区旅游是停还是保的争论，已成为港城宁波的一个热门话题。

    一方是百万市民的饮水用水安全，一方是库区群众生存发展的切身利益；有人提出"一劳永逸"关闭水库旅游，有人异议这样做可能会适得其反。在利益多元化、不同观点多种因素并存交错的情势下，我们能否寻找出一条两全之路？

一纸文件，景区面临生死劫

    作为首批国家级水利风景区，天河景区以白溪水库为依托，其核心区域为30余平方公里，目前已建成的有浙东大峡谷和双峰森林公园两大景点，都在库区上游。

    按计划白溪水库从2005年起向宁波市区供应饮用水。今年3月，宁波市政府办公厅下发了《关于白溪水库管理机构设置和停止库区旅游开发专题会议纪要》，根据这个文件，位于白溪水库库区内的双峰森林公园和浙东大峡谷都要在2004年年底关闭。

    宁波市政府叫停天河景区的原因就是要保护饮用水源，其法律依据是我国现行的《饮用水源保护和污染防治办法》，其中有两项规定：一是禁止在生活饮用水地表水源一级保护区从事旅游、游泳和其他可能污染生活饮用水水体的活动；二是禁止在生活饮用水地表水源一级保护区内新建、扩建与供水设施和保护水源无关的建设项目。

    然而在天河景区建立之初，并没有明确对白溪水库的水源保护区进行划分，何为一级保护区，怎样划分，标准如何确定？这就为今天各方争执留下了空白点。

    宁波市环境保护监测站站长郁工诜认为，在国内其他城市确实有以取水口多少米为标准划分一级保护区的，但这种划分办法不够科学，因为水是流动的互相渗透的，上游不保护好，下游同样要受影响，我们比较倾向是将积雨区流域作为一个整体保护起来。郁工诜说，在欧美发达国家，这样性质的水源和水库是绝对允许搞什么旅游开发的，也不允许游客参观，要千方百计保证其原始封闭生存状态，不受外来干扰和影响，这是真正为国民和子孙后代着想，也是一种科学负责的精神。

最大的污染源是库区自身

    现在为什么不可以改变这种习以为常的"单边主义"做法，以经济利益为杠杆，使农民主动积极地保护水源，也就是保护自家的"钱袋子"和"绿色银行"。葛其荣说，事实上，这三年来，我们正在努力实施探索这一课题。

    白溪水库大都属于贫困山区，发展致富的路子较窄。王家梁村紧挨在水库边上，村长胡大林告诉记者，他们村128户人家435口人，年人均收入仅2000元左右，不到平原地区的三分之一，近5年来村里没有建过一栋新房，也没有一家工厂。为谋生计，村民只好烧木炭砍毛竹，利用有限的山地养猪养牛，这样更破坏了山林植被增加上游污染，形成恶性循环。白溪水库在建设中与林场、有关乡村签订合作协议，将门票收入中大峡谷部分的7%、森林公园的5%分别返回作为森林和区域资源补偿费，并帮助带动了当地及周边村庄近3000农民的就业。2003年水库附近几个村子共拿到20余万的门票收入分成，这在贫困山区可是一笔巨款，村民们都非常开心。

    通过水库资源的整合开发，村民们腰包也鼓起来了。柯仙村村民胡家友说，以前我们种的茶叶10元1斤卖不掉，现在游客上门，50元1斤新茶抢着要，这2年我每年茶叶就可多卖3000元。叶岙村民娄风荣现在天河景区打工，年收入有1万挂零。他说，因为游客多了，他在原来的抛荒地种上玉米，老妻在路边摆摆摊，一年也可增收800多元。

    葛其荣表示，如果现行水库、林场和农户"三合一""三得利"的模式能坚持下去，我们有信心在旅游开发的同时，使库区生活生产污染减少90%左右，将白溪水建设成为中国东部地区水质最优的水库。

"另类"声音，关闭景区反要影响水质

    对于通过关闭实现水库封闭型原生态管理的建议，天河景区总经理雪冯波表示很大的怀疑，说天河景区有30多平方公里，有众多出入口，游客想来，仅靠政府一道命令是禁不了的。他问道，我们是愿意实行统一规范管理，还是眼看景区关闭后出现的无序散乱旅游。到时候，谁对由此造成的污染破坏和游客的生命安全负责？

    山泽村书记王武才说，现在村民对关闭景区普遍持有抵触情绪，我们最大的担心是，如果回到老路上去，村民乱砍乱伐，水土流失，有的甚至赌气往库区倒垃圾扔死狗死猫，政府怎么办？千家万户的农民，你管不了也挡不住。

专家见解：保护与开发并非"势不两立"

    在专家学者层面，出来为白溪水库"仗义执言"说几句"公道话"的，浙江林学院俞益武教授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前不久，因参与编制浙江省生态旅游发展规划，俞益武先生考察了天河景区，听说景区即将在年内关闭，作为行业专家，他认为，此事不能一概而论操之过急。

    俞益武说，假如白溪水库库区和上游没有居民，美丽的景观也没有被外界发现，那么严禁外人进入，将其严格保护起来，肯定是上上策。但白溪水库本身就拥有大量农村居民，而且天河名声在外，库区已经变成景区了。在这种情形下，能够消除库区村民不当生产生活行为对水环境的影响吗？能够阻止成群结队的自助旅游者千方百计来观光探险吗？所以，有人提出"关了景区反要影响白溪保护"，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试想，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我们化费巨大的代价将景区关闭了又有何意义？

    在海峡对岸的我国台湾，有的水库旅游观光甚至超过了供水发电的收入，而且水质也保护得很好，这些经验做法，都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为俞益武教授观点作佐证的有全球水伙伴组织（GWP）对中国白溪水库综合开发的评价，GWP是一个世界性的水资源保护与开发利用的权威组织。 2002年度，GWP推出了水资源统一管理全球100佳，中国入选有2个，其中一个就是白溪水库。水伙伴组织的专家表示，在第三世界，由于政府财力有限，补偿资金不足，水库建成后，如何恰当保护农民利益，与当地农户建立良好的对话机制，是一个困难的课题。中国白溪水库通过建立完善农民主动参与和利益分享的机制，更好地实现了与水资源相关的生态项目保护。

能否双赢，这是考量我们的执政能力

    然而，由于白溪水库保护所涉及的利益群体，两者相差悬殊，库区农民及景区方面的声音很微弱，难以形成气候。宁波市的公众舆论，几乎一面倒倾向关闭景区。记者在宁波城区随机采访了5位市民，除1人认为在不影响水源的前提下可以适当开发旅游，其余均认为既然白溪作为宁波人的"大水缸"，那么水质安全应是第一选择，市政府关闭景区旅游的决定是正确的。一位在某医院任职的中年女士说，人体本身就是污染源，如果同意开发旅游，成千上万人拥入景区，谁敢保证不发生意外，一旦出现污染谁来负责？宁波大学商学院王启仿博士认为，对于天河景区出现的矛盾，应服从两个原则：一是局部利益应服从全局利益，二是生存应放在发展的首位。他说，在经济发展中，我们绝不能为了眼前利益而拿千千万万人的生命健康去冒险。对白溪水库这样珍贵的水资源，毫无疑问我们应全力予以保护。

    那么天河景区的出路何在，宁波市政府分管农业与水利的副秘书长虞云秧介绍说，市政府斥巨资兴建的白溪水库是为了从根本上解决城市居民的吃水问题，为与水库相配套，政府方面又投入8个多亿，兴建100多公里的引水管道，其中有20多公里要打通隧道，工程量浩大，计划一期工程在2005年内实现，每天从白溪水库引水70万吨，能基本满足100至150万城市居民的日用量。届时，宁波市饮用水可与世界发达国家（欧洲标准）相媲美，其标志是能够通过专用管道直接成为市民饮用水。虞云秧表示，这是得民心的实事工程，是绝对正确的抉择。

    虞云秧坦陈，现在一些干部群众对水库旅游开发有担心有疑虑，也有建议"长痛不如短痛"，把景区关了万事大吉。"这种简单化一刀切的做法虽然省心省力，但效果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虞云秧说，如何兼顾城市居民和库区群众的利益，实现保护与开发的并存双赢，这对我们树立科学发展观，提高执政能力也是一个考量。